能讓裕夢梁籌劃這麼久,又費心費神的在京滬奔波,肯定是公務。
裕夢梁手底下的商業版圖雖大,但他其實很信重下屬,向來奉行抓大放小,對於很多事務並不細究。
那麼剩下的……裕夢梁經常受邀參與參與國家考古工作,能讓他這麼重視,只能是與文物有關。
這隻木匣雖然不算極其貴重,但裕夢梁這麼費心拿下此物,又派她這個幌子在明處遮掩,很容易讓人猜測,他手裡是不是還有更稀罕的絕品,某些脾氣古怪的收藏家,就會聞風而來,甚至不惜重金交易。
國家文物的追索,一直都是任重而道遠。
隱秘的擔憂在心頭泛起,黎寶因有些不敢再猜。
她看到裕夢梁還在等待,於是便含糊道:「逐名逐利也好,為國為民也罷。我只知道,您不會虧本,他們也占不到便宜。」
裕夢梁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女孩,她明明已經猜到了大概,卻極有分寸地對他閃爍其詞,明明是不夠坦誠,可偏偏又不忘給他戴高帽,讓他完全生不起氣來。
他忽然覺得,成長太快也有些不好。
她生出了翅膀,有了自己的心臟,有朝一日也會防備他,離開他,甚至打敗他。
裕夢梁收回視線,他看向窗外擁擠的高樓大廈,夜色里的復古街區人來人往,男女老少摩肩擦踵,擁擠在一起的夜市攤位連接成看不到盡頭的色塊,電線桿下面的商販腳下擺著一筐筐鮮嫩的櫻桃,香味
與色彩隔絕在玻璃之外,整座車廂莫名顯得有幾分冷清與寂寥。
他忽然想起,黎寶因小時候,應該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
她來自人間,現在卻被他囿於地獄,哪怕這地獄極為華美,恍若天堂。
「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處,有人稱之為緣分,有人稱之為圈套,凡事皆有代價。」
黎寶因下意識收緊手臂,細嫩的指尖碰到身側的首飾盒子,細膩的黑絲絨很溫柔,也很漂亮,她慢慢收回視線,再次看向裕夢梁的側臉。
她心裡知道,他只是在評論那些即將被他一網打盡的「大魚」,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她突然很想問問他。
-既然凡事皆有代價,那他贈與她那麼多愛意與財富,想得到的又是什麼呢?
-他們之間,到底是緣分,還是圈套?
-她在他的構想里,會不會也要輸到血本無歸?
黎寶因閉上眼,佯裝睡意昏沉,思緒就像蛛網似的包裹著她,讓她形成一隻繭,讓她不知道會變成何種模樣。
她昏沉睡著,漸漸感覺車輛速度放緩,不一會,身側的車門就被人慢慢打開,黎寶因微微抬眼,就看到裕夢梁幫她扶住車門,示意她搭上他的掌心。
海風帶著鹹濕氣撲面而來,黎寶因下車後才發現眼前並不是他們入住的那家豪華酒店,而是自己早上多看了一眼的維多利亞海港。
巨大的遊輪鳴笛響起,黎寶因將面前的亂發挽向耳後,她回過頭時,裕夢梁已經退散保鏢走到了近前。
行走在寬敞的台階上,巨幕燈光秀吸引著人潮洶湧,裕夢梁下意識將黎寶因攬入手臂,他側身幫她隔著人潮,白色的座椅上,有對小情侶依偎在一起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他低頭看著黎寶因挺翹的鼻尖,目光又挪向別處,「想不想聽歌?」
很多年前,黎寶因就有個心愿。有朝一日,裕夢梁可以放下一切目的,只是簡簡單單陪她逛逛街,陪她在暮色里完整地聽完一首歌。
可惜,心愿藏在心裡。
她只敢假裝不清楚他的功利,自欺欺人地當作很開心。她只敢在送給他的禮物里,偷偷放上她喜歡的曲目,騙自己也算是一起聽過一首歌曲。
其實,她的小心思不止如此。
譬如,她在錄音的時候,故意錄進去自己的聲音;譬如,她用拙劣的藏頭詩,向裕夢梁表明心意。
她想,他大概從未聽過那些聲音,他這輩子都不會發現,她有多麼的喜歡他。
黎寶因有些感激地望著裕夢梁的眼睛,她把心裡的蝴蝶全都存在繭蛹里,在它們的掙扎聲中,輕輕淺淺,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也好。」
這世上,有的人擅長記憶,有的人擅長描述,而黎寶因從小就喜歡捕捉各種聲音。
陽春白雪的演出也好,大自然饋贈的伴奏也罷,她全都收錄在耳朵里,錄音筆里,還有裕夢梁送給她各種各樣的電子設備里。
此時,黎寶因從包里取出隨身攜帶的MP3,她將耳機線慢慢理出來,自己戴了一隻,另一隻還沒遞出去,就被裕夢梁接過,毫不猶豫地戴到了耳側。
他比她高很多,可是耳機線卻十分妥帖地垂落在兩人肩頭,這幅耳機,還是裕夢梁當年送她手機時順手定製的,只因她無意中抱怨過一句,沒辦法跟他一起聽歌。
黎寶因跟著裕夢梁走向白色的長椅,耳機里在唱什麼歌曲她全都沒聽進去,她挨著他慢慢坐下,在這靜謐的夜晚,在人海攢動里,霓虹滿目,燈火輝煌,波光粼粼的海水裡倒影著城市繁華與喧囂,男男女女皮囊與靈魂若有似無地碰撞,她真的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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