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間,他心頭若有似無的枷鎖突然剝落,茫然如霧裡梭行的空白湧入大腦,他嘗到了暌違已久的自在。
強烈的存在感讓裕夢梁有些不適,短暫過渡後,他又覺得身心再次變得沉墜。
像寒鴉的羽毛。
落在鮮血澆灌過的古老城牆縫隙,風吹日曬,勿喜勿嗔。
黎寶因滿心歡喜,扭頭想要和裕夢梁確認國慶假期邀約的時間和地點,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身穿白襯衫的男人,手肘撐著窗沿看向遠處,他未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靜靜坐著,卻讓人感覺他正立於危牆之下,眸中幽暗枯槁,不似君子,倒像是看破紅塵復又貪戀紅塵的頹然信徒。
黎寶因不由自主靠近,她湊到他的眼前,發梢的弧度掠過紳士寬闊的肩頭,咫尺之遙,四目相對,她看清他靈魂墮盡,內里空無一物。
時間在瞬間凝滯。
靄藍的貝加爾湖畔頃刻冰封,黎寶因如同擅闖領地的小動物,倉促之間,猛然後退。
就在她跌坐在地面的同時,那隻骨節分明,又修長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裕夢梁穩穩扶著她,眼底的冰原無影無蹤。
黎寶因有些難為情地站好,原本潔淨的裙子上沾到些許污漬。
正是上滬多雨季節,道路上的泥濘實在難免,想到自己每次精心打扮都付之一炬,黎寶因有些傷感地垂了垂眼睫。
裕夢梁回身將自己的外衣遞與她,難得開起玩笑,「回回見面,都要送你一件衣裳,長此以往,恐怕你的衣櫃都要被我占滿。」
說者無心,黎寶因卻因此紅了耳垂。
女孩的衣櫃總是私密空間,這世上恐怕只有戀人已滿,夫妻和順,才會共用一個衣帽間。
她驀地想起上次在蘭心大劇院看戲劇,幽暗光線下的紅絲絨座椅上,那對情難自抑,耳鬢廝磨的西方情人。
紅色裙擺與西裝摩擦,領帶與絲襪交纏,男人的手掌握住女人的細腕,整座劇場就如同他們的私人衣櫃,舞台上的聲嘶力竭,都是為他們做配。
熱意攀爬到心頭,黎寶因披好裕夢梁的外套,腦海中閃過他那句關於「牽手,擁抱,親吻」的囑咐。
她看向他的襯衫領口,溫莎結的內側總是系得嚴絲合縫,就連絲綢質地的領帶,也是最古板低調的純色,齊整的布料被異形領夾扣在內側,正經又刻板,不給人一點可乘之機。
上次借裕夢梁的那件冬衣,還滯留在她的房間,黎寶因趁機試探道:「先生,您今年會回上滬過冬嗎?」
自從她搬來的那年起,裕夢梁就再也沒回來過,許雲壁憂心忡忡地感慨,他留在烊京是為了辦自己的正事,可黎寶因卻不得不懷疑,他根本是刻意在躲著自己。
「這個問題,下回給你答覆。」
裕夢梁又是避而不談,改志願的事情被他輕易揭過,十九歲生日宴不願做任何承諾,就連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推脫到下回。
黎寶因擺起臉色。
她甚至都在想,要是裕夢梁今年還不回來,她就坐火車去烊京找他。
反正,她曉得他私人公寓的地址。
到時候木已成舟,他難道還能讓人把自己遣送回上滬嗎?
這麼一想,黎寶因心裡舒坦許多,也不著急再要答案。
實在是拖無可拖。
黎寶因依依不捨,「那先生,我們國慶再見。」
「嗯。」
裕夢梁輕聲囑咐,「會有人來接你。」
黎寶因習以為常地點頭,她轉過身,腳步飛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黑色鐵藝大門。
等到黎寶因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裕夢梁方才回到后座,他沒出聲,前排的司機兼職助理也沒有擅自動作。
「先前交代你辦的事,儘快出結果。」
助理早有預備,聞言警醒地打直了身體,事無巨細地回答,「房子去年就已經過戶,裝修也是按照您的要求,只是家具擺設還缺了幾件,最多一個禮拜,保證準備妥當。」
聽完匯報,裕夢梁仍舊端坐在后座沉思。
過了一會,他才將視線挪到座椅上的長條狀書匣。
看似平平無奇的書匣有些破舊,斑駁的痕跡深處隱隱可見幾筆篆刻,是文玩店配套盛放書卷的容器。
裕夢梁再次打開書匣,目光掠過裡面破損嚴重的殘卷,這才感慨似的開口,「黃庭堅老先生的《砥柱銘》顛沛流離,沒想到手書閒筆的匣子,卻被遺忘在市井。」
也算是此次來滬的意外收穫。
助理顯然是知曉內情,簡直大喜過望,「北宋年間的名家書匣?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文物!先生打算怎麼處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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