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下意識抬眸,對上沈堯狡黠閃亮的眼神,心下猛地清明,「在下的表哥不久前突發高熱,病癒後卻得了離魂之症,如今不通人言,行為痴傻。實在無意冒犯各位大人!」
阿玖幽幽瞥過來一個不滿的眼神,被宋錚掐著他腰側頂回去了。
沈堯笑得更開心了,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很是善解人意地表示:「無妨,大人們體恤民情、關愛百姓,定是不會追究。」
「多謝各位大人!各位大人的恩情民女與表哥沒齒難忘!」
崔賀冷笑一聲。
離魂之症、不懂人言、行為痴傻,卻能飛檐走壁,躲過他的箭?
真是天大的笑話!
但另一側的欽差大人都發話了,太守也並未發聲質疑,他只能強硬摁下自己忿忿不平的神情,用怨毒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剮著堂下兩人。
宋錚正在對著太守哭訴兄妹兩個艱難跋涉的求醫之路,大談特談路遇山匪搶劫財物的淒涼苦楚,卻突然感覺到自己後背竄上一股涼意。她話頭一頓,看向縣令的方向,正對上縣令那雙陰毒的眼睛。
嘖,怎麼還敢做不敢認呢?
若是宋錚之前還對縣令飼養山匪一事抱有幾分懷疑,在縣令親自帶人來堵他們並想將他們置於死地時,這份懷疑便逐漸褪去,直至現在,雖然仍無實質性的證據,但她已經基本可以確定——
這位縣令就算沒有私養山匪打劫民眾,也絕對不會是一個好官。一位真正的好官面對百姓絕對不會露出那種神情!
陳書禹俯視著下方倆人,沉聲道:「若依你所言,山匪搶劫完財物後便放你們離開,那為何又會抓你們第二次?你所表演的什麼『皮影戲』中的縣令故事又是從何得知?」
宋錚沉默了。
在一開始的計劃中,他們商議的說辭是「山匪內部並不齊心,一部分奉縣令為圭臬,想要背靠大樹,另一部分嚮往自由自在,並不想做縣令手中利刃。」在兩方的爭吵中,對宋錚的處置恰好成為雙方爭奪話語權大戰的引線。因此她才能在那次大混戰的吵嚷中獲得事件真相。
後面的太守之子雖是意外,宋錚也可以用「試圖報復縣令」「吸引太守出手」等理由圓過去。
看上去似乎天衣無縫,完美避開了宋尚、趙天亭的參與痕跡。而宋尚在暗處得知他們被縣令帶走後一定會給趙地斧傳信,他便會帶著弟兄們悄悄撤離。等縣令被處置後,他們從此不再受制於人,卸甲歸田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倒也不錯。
可為什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又或者,趙天亭和趙地斧就真的如他們所言的那般無辜嗎?
或許是宋錚沉默的時間太久,陳書禹已經略微抬起驚堂木,正欲拍下。一小吏匆匆跑來,對著陳書禹附耳說了什麼。
陳書禹手指一動,輕輕放下驚堂木。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崔賀。
崔賀被這一眼瞥的正有些坐立不安,卻見陳書禹略微揮了揮手,不一會,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便出現在公堂之外。
趙天亭懷抱一個頭戴虎頭帽的小孩子一步步踏進公堂。她神色平靜,儀態優美,繞過滿堂的太師椅,抱著孩子態度恭敬地下跪俯首。
「民婦趙天亭見過太守大人、欽差大人。」
崔賀勃然變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趙天亭!光祖體弱不能吹風!你帶他來做什麼!」
趙天亭對崔賀的暴怒充耳不聞,只靜靜跪在原地,懷中的孩子像是被崔賀這一番疾言厲色嚇到了,嗚咽著哭了兩聲,又氣息不穩地消散了聲音。
崔賀面上越發急迫,竟不向太守請示,不顧公堂規矩地向堂下衝去。
「崔賀!」陳書禹拍下驚堂木,喝止住他,「崔夫人如今是本案的證人,你不得干涉!」
崔賀極其緩慢地轉過身,手指顫抖地指向趙天亭的方向:「大人,那趙天亭一介深宅婦人,怎能干涉如此重要的庭審?更何況下官的兒子有先天體弱之症,公堂陰冷濕寒,實在不宜在此久留啊!」
趙天亭仍舊垂著頭,旁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聽到她極輕地笑了一聲,她道:「若我兒子連小小公堂的環境都適應不了,日後又怎能替您擔起家業?難不成夫君就喜歡這樣體弱多病的繼承人?」
「你,你!」崔賀呼吸逐漸急促,手指的顫抖蔓延到全身,「天底下怎會有你這般狠毒的母親?!」
「大概是因為有您這般狠毒的父親吧。」
懷中孩子氣若懸絲般的哼聲迴蕩在眾人耳邊,趙天亭輕輕搖晃著他,嘴裡呢喃著不知名的曲調,在空蕩蕩的大堂中有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驚悚感。
陳書禹輕咳一聲,打斷趙天亭的輕哼,「崔夫人,今日欽差大人開恩,無需下跪,請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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