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真是冷了,明天要不先借用一下那位小碗叔叔的銀子去準備兩件過冬衣物?
宋錚一邊暗自思忖,一邊微微彎下腰撿起那已經被曬乾的驢皮。驢皮覆蓋在阿玖剛剛畫出的王三福小人上,宋錚再看一遍還是有些忍俊不禁。
她一邊撿起驢皮,一邊看著那形象地小人畫,一道靈光閃過,她霎時僵硬在原地。
和藹的聲音像是穿越了千年時光迴響在她的耳畔:「錚錚畫畫真好看,等錚錚畫完,爺爺把它們變成皮影演給你看好不好?」
「不要。我要看電視,這個羊羊在電視上。」
「皮影上的羊羊比電視上更好看,錚錚想看什麼爺爺都在皮影上給錚錚演出了好不好哇?」
「那我要看羊羊打怪獸!」
「當然可以,皮影戲裡什麼都可以。」
宋錚面色呆滯,猛地向上抬頭,「爺爺?」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悄然消散在院落上方,濃稠的黑暗如一道門帘遮住了宋錚的視線。
很少有人知道,宋錚的爺爺曾是一位技藝精湛的皮影表演大師。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跟著師傅在各地靠皮影表演討得打賞,混著一口飯吃。可時代變遷猝不及防,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那群每日蹲守著看皮影戲的人們從那白色幕布之前笑著鬧著離開後,竟再也沒有回來。
師傅倒是心態平和,樂呵呵地宣布自己正式退休後,就高興地呆在家裡含飴弄孫。可宋老爺子性格倔強又執拗,態度強硬地要把傳承的希望交給自己唯一的兒子。
可惜兒子思維敏捷、眼光長遠,並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塊薄薄的白色幕布之後。某天抓住機會,與老爺子大吵一架,隨即把握住時代風口下海經商,成為了一位小有成就的企業家。
在他最忙的那段時間裡,宋錚出生了。跟村裡的同齡人一樣,她自有意識開始,便和爺爺在一起,成為了被留在村莊裡的留守兒童。
老爺子非常高興,再次懷著激動又虔誠的心情將皮影技法一個不落地灌輸給了自己的孫女。
宋錚成長於國家發展、新舊更迭最為迅速的那幾年,比起隨著時代洪流逐漸沒落的皮影戲,她更加渴望著陪她長大的電視機和白色幕布上的電影。高考後的志願填報更是不顧老爺子反對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廣播影視編導專業。
都是白色的幕布,為什麼宋錚卻偏偏執著於更複雜、更昂貴的影視製作工藝?難道他執著了幾十年的皮影戲在這個時代就註定要被拋棄?
為這個話題,宋錚和老爺子不知爭吵了多少遍。他們誰都無法說服對方,那份醇厚的祖孫情卻成為了傷害對方最尖銳的利器。
漆黑的夜色下是一片虛無。宋錚低下頭,用腳輕輕碾過一顆小石子。
她突然有些後悔。在跟著爺爺學習皮影戲的那段日子裡,她只是將聽課作為讓爺爺高興的過家家遊戲。
可在這個沒有皮影戲,人們甚至沒聽說過戲班子的世界裡,她卻突然湧上一種迫切的渴望。
渴望著能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看到那種親切的,獨屬於她家鄉的瑰寶。
眼前再次出現一塊眼熟的布,宋錚抬頭,面前是男人別彆扭扭的帥臉,「喂,是讓你拿清水洗臉,不是——」
話沒說完,阿玖就猛地住了口,將那塊布又往宋錚身前遞了遞。
宋錚側過臉避開阿玖的視線,「都說了我只是困了!還有,我不用這個擦臉!」
阿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這是新的!」
「......哦。」宋錚將抹布從阿玖手中一抽,轉身向側屋走去,「行了我知道了,快去睡吧大晚上別在外面亂晃。」
阿玖站在原地「哼」了一聲,宋錚腳步一頓,權當沒聽見。
進屋後,宋錚用抹布隨意在臉上一抹,坐到床上開始細細撫摸手中的驢皮。
做皮影戲的驢皮要求曬至乾燥但不能過度脆硬,還要有一定的柔韌性。
這幾點要求其實並不好達到,但摸著手中這塊驢皮,感覺倒是有幾分可行度。
真真是跟隔壁研究生學姐們「哪裡都能活,就是實驗室里活不了」的黴菌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第8章
正式開工
第二日一大早,一陣陣叫喊聲持續地衝擊著阿玖的耳膜。他難受地皺了皺眉,舉起被子包裹住自己的頭部。可惜置之不理對門外的人根本沒有用,沒一會「咣咣咣」地拍門聲便在他門口響起。
阿玖深吸口氣,面色不虞地打開門:「你是在報復我?」
宋錚學著昨天阿玖叫她起床的模樣前進一步抱臂靠在門框上,「怎麼會呢,我對表哥的仰慕一直猶如滔滔江水般綿延不絕,怎麼可能做出蓄意報復表哥的事情。」
阿玖扯了扯嘴角,「是嘛,那表哥可真是榮幸。」
兩人在門口僵持幾秒,宋錚率先站直,「其實表妹是有一件事要麻煩表哥。」
阿玖微微一笑,「既是麻煩,便不要說了。」
話音剛落便要轉身回屋。宋錚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微眯眼睛盯著他,半是打趣半是威脅般道:「表哥這是要去哪兒?難不成是覺得表妹聒噪,要收拾收拾東西回京城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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