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電話不能回來打?」
嚴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垂下頭說對不起,卻沒再解釋,單薄的道歉像是濕爛的抹布,堵住溝通的缺口,長久以來的情緒滯澀而爆發。
「你之前就是這樣,什麼都不和我說,有什麼電話不能回家打?有什麼事情需要瞞著我?你知不知道你每天睡在我旁邊,我卻需要通過微博才能知道你每天在做什麼,你要是這樣防著我,為什麼又要纏在我身邊!」
「我沒有防著你!」嚴逐向來不善於處理激烈的情緒,金柏陡然發怒,他有些手足無措,卻能直覺出金柏或許誤會了什麼,「我沒有什麼要瞞著你,我以為你不想聽到那些事,對不起。」
嚴逐至今還記得當時金柏在醫院的時候,聽到任何拍戲相關的字眼都會崩潰發瘋,那之後嚴逐便儘可能減少在金柏身邊聊工作,即使已經過去很久,不再像從前那樣嚴格遵守,也依然保留著這個習慣。
那段黑暗時光不僅給金柏留下了後遺症,同樣深刻在嚴逐的生命里,即使現在兩人爭吵,他也不敢將原因講的更細。
嚴逐的成功印證金柏的失敗,某種程度上,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但金柏不肯再打啞謎,他要把話說清,那些過去的糟爛腌臢,他要一點點掰碎了餵給嚴逐。
「不想知道什麼,不想知道你的成功嗎?」金柏問,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估計只有我是真心實意希望你好。」
「我知道。」
那些人在嚴逐成功後趨之若鶩,又在落魄時避之不及,他平素獨來獨往,剛拿到金石獎後又陷入和沈氏的官司,算是短期內體驗了大起大落,過去爭搶著排隊約他的人聽說即將敗訴,沒有落井下石踩他一腳都算良心,嚴逐怎麼可能不知道金柏對他的好,這件事他老早就想明白了,一直都明明白白,於是補充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嚴逐猶豫,「怕你難過?」他說不下去,嘆氣似的:「對不起。」
怕的不止是難過,他更怕金柏趁他不在家,躺在浴缸里給自己放血,異國兩年多,他和金柏的人生軌跡差了太多,嚴逐還活在剛出事的時候,金柏早被社會敲敲打打醒過來,掙扎著往前爬了。
「你太讓我難過了,」金柏失望地看著他,卻還有些不死心,「那你剛剛在打什麼電話呢?」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嚴逐不回答。
金柏眼底的失望越來越濃,這人看似改了,看似愛了,但某些東西還是頑固不化,令他次次疲憊不休。
「算了,隨便吧。」說著,金柏轉身就走,錯身路過嚴逐的時候,被人抓住手腕。
觸手是金屬的冰涼質感,金柏左手戴了表,寬大的錶帶和商務的錶盤,貼在他細瘦的腕子上,勒得很緊,有些格格不入。
嚴逐拉著人,張了張嘴,徒勞道:「我沒有防著你。」
金柏不理他,也不再問,手腕很輕鬆地掙脫出來,他離開房間,留嚴逐一個人在屋裡。
窗戶還開著,雨下大了些,幾滴吹到金柏床上,嚴逐合上窗戶,留了一條口子,自己站在那條縫旁邊,任由大風吹著,緩釋他的頭痛,肩頭又濕透了,他想,今晚金柏或許不想和他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走廊里一陣喧鬧,有人張羅著去陸邊房裡打撲克,接著門被敲響,大約是禮貌性詢問,嚴逐說了不去,人便立馬走了。
陸邊的房間就在隔壁,酒店隔音不好,隱約能聽到大家的笑鬧,嚴逐恍然發覺,金柏現在過得真的很好,重新回到熱愛的舞台,身邊也有交心的朋友,甚至如果不是他的糾纏,或許會覓到新的兩人,陸邊雖然很裝,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嚴逐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為人和能力都很優秀。
那憑什麼一定是自己呢?這個問題忽然浮上心頭,堵得胸悶,為什麼他會覺得金柏還愛他,能帶給金柏幸福的只有自己,即使現在了他還在惹金柏生氣,他又憑什麼纏在金柏身邊呢?
難道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人失望,讓金柏從最開始的留戀,變成對他的煩躁和厭棄,就像那天他說的:
「我不想恨你。」
嚴逐也不想讓金柏恨自己,他想繼續占有金柏全部的愛,自己也竭盡全力地愛他,像從前一樣。
但現在看來,不太可能。
手機嗡嗡地響,嚴逐掏出來,還是童碩,上海雖然颱風將至,首都卻是艷陽高照,案子很快就要終審,童碩說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判個過失傷人,沈氏利用輿論把箭頭對準嚴逐為人的評判,再加上香港那邊的助勢,即使最後贏了,也有可能被沈氏反咬一口,到最後和遜克的合約終止,拿不回以往片子的版權,名聲又臭成一團,嚴逐的前程算是曇花一現,就此了了。
拿獎又如何,資本至上,沒人會為了一個文藝片導演得罪龍頭企業。
嚴逐接了電話,童碩有些疲憊的聲音傳來:
「剛剛沈氏又聯繫我了,說要和解,我再勸你一次,真沒必要鑽牛角尖,最後判個過失傷人,人家是家大業大,灑灑水就過去了,你呢,以後真的不在這圈子裡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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