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是一對中年夫妻,大嬸見他醒來,一邊搬貨一邊問道:「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祝琰搖了搖頭,艱難支起身子,扶著船身慢慢坐了起來。
大叔邁步走近,把手機塞到他手裡:「腦子清楚不?還記得你家人的聯繫方式嗎?」
祝琰依舊搖頭。他不是有意隱瞞,實在是腦子裡一片混沌,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船主夫婦為了趕明天的早市,需要徹夜捕撈,時間本就緊張,便也沒有多問。
誰知沒過多久,大叔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剛講兩句,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祝琰身上,眼神變得驚詫起來。
「怎麼了?」祝琰敏銳地察覺到異常。
大叔放下電話,語氣有些遲疑:「我兒子說,今天下午有個富二代在這片海上失足落水,他爸請了搜救隊,正到處找呢。」
大嬸聞言驚訝地看向祝琰:「不會就是你吧?」
「肯定是!看你這身衣服,還有這手錶,就知道是過富裕日子的人。」大叔轉頭對大嬸說,「趕緊趕緊,把孩子給人家送回去啊!」
祝琰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裡滿是恐懼:「別……別送我回去!」
那夫妻倆對視一眼,滿臉疑惑:「為啥呀?」
祝琰蹲下身來,縮在角落只一味搖頭,大腦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拼命往外鑽。許多零碎的畫面飛速閃過,處處透著令人抗拒的沉重感。
最後,他看見自己將一把匕首刺進父親的肩頭,卻記不起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只知道——不能回去,這輩子都不要再回去了。
「這孩子是不是在家受啥委屈了?」大嬸悄悄跟大叔耳語,「保不齊不是失足落水,是自己跳下去的。」
二人一合計,決定還是先順著祝琰的意思來,以免他受到刺激,又要尋死覓活的。
漁船靠岸時,天已經快亮了。祝琰被安頓在海邊的小倉庫里,伴著滿屋濕冷魚腥味,躺在行軍床上沉沉睡去。
誰知這次一覺醒來,他竟然聽見了祝璋的聲音。
「爸以為你死了。」
祝琰怔愣一瞬,用力眨了眨眼後循聲望去,只見祝璋就站在床邊不遠處,高定西裝褲腳被蹭上腥臭的髒污,真皮鞋面還沾著幾片破碎的魚鱗。
一旁的大嬸見他神情微變,忙解釋道:「不是我們不講信用,是你姐姐自己找來的。」
「我沒告訴他你還活著。」祝璋一步步走近祝琰,在床邊坐了下來,「跟我走,別再做傻事了。」
祝琰低垂目光不去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祝璋朝他的左腕揚了揚下巴,祝琰稍顯遲鈍地抬起手,略加思索後錯愕道:「你在我的手錶里裝了定位器?」
「總得防著你又離家出走。」祝璋蹙起雙眉,「萬一死在外面了,我也好知道該去哪給你收屍。」
不等祝琰答話,祝璋便將一張銀行卡塞給身旁的大嬸,微笑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大嬸連忙推脫:「別別別,我們救人不是圖你們這個。」
祝璋拉過她的手,不容拒絕道:「您收了錢,這小子就欠我一個人情,不論他再怎麼倔,也得乖乖跟我回去。可您要是不收,他就有理由不服我管,繼續賴在您這了。」
這番話說得兩邊都有了台階,終於各得其所。
自那時起,祝琰做了幾個月的「黑戶」,在祝璋安排的房子裡住了下來。
從小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祝琰初次嘗試獨居生活,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洗衣做飯、整理房間,這些在別人眼裡再普通不過的事,到了他這兒,竟成了一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
可奇怪的是,這些瑣碎的麻煩事,竟讓他覺得有點意思。每天忙忙碌碌,時間過得飛快,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被擠到了一邊。
裴馨仍然定期上門,而他也不再抗拒與她溝通,奈何記憶受損,想說也說不出什麼有效信息。
「這是很典型的選擇性遺忘。」裴馨對他下了判斷,「也許你經受了很多痛苦,或難以承受的壓力,所以觸發了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在潛意識裡選擇性遺忘了某些記憶。但這並不代表這些記憶徹底消失了,它們只是被你暫時『封存』了起來,這樣能讓你好受些。」
「我該怎麼做,才能把這些記憶找回來?」祝琰問。
裴馨猶豫片刻,柔聲道:「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樣做有可能會讓你重新經歷一次巨大的痛苦,你要謹慎考慮。」
祝琰毫不猶豫:「我寧願痛苦,也不想糊裡糊塗地活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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