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望泊收回了手,一併收回了他的失態,又重新變回先前冷漠的模樣,讓白舟躺上床。
白舟只記得那盞燈。
他背對著賀望泊,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得見床頭那盞金銅色的落地燈,一米多高,米白色燈罩。光域隨著疼痛的加劇漸漸暈開,到最痛的那一瞬間白舟雙眼一片空白。
結束以後賀望泊告訴白舟,這房子他想住多久都可以,他不會再回來了。白舟強撐著爬起身,很想看賀望泊最後一眼,如果可以,他想告訴賀望泊現在的雪太厚了,再留一會兒吧,等雪化了再結束好嗎。可是他爬不起來,脫力地墜回床里,一張臉埋進早已被淚水浸潤的枕頭。
賀望泊關上門,只留下白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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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過後的第二個星期,城市的運轉重新恢復了正常。賀望泊全身心投入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只在困極時躺沙發里歇一歇。他周圍人都知道他體質特殊,所以沒有人擔心他。
唯一說過他兩句的是趙明仰,但賀望泊乜斜他一眼沒有搭腔。他們自幼一起長大,趙明仰從這一道眼神就知道賀望泊有問題——這眼神裡頭有敵意。
賀望泊自幼性格古怪,留不住也不屑去留什麼朋友。若非賀家與趙家是世交,趙明仰脾氣又好,兩人早就不會再有聯繫。
實則賀望泊並非趙明仰願意交友的類型。他太過驕傲,我行我素,很多行為趙明仰都看不慣,不過因為兩家有著商業上的千絲萬縷,趙明仰又向來是個不得罪人的性格,才成了賀望泊身邊難得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
「你不是盼著你爸長命百歲,你可以永遠在他那工作狂手下打份閒工嗎?」趙明仰語調輕鬆,「最近為什麼突然這麼拼?」
「就是,」華嘉年也好奇,「你都多久沒睡覺了——雖然你不用睡覺。」
賀望泊握著酒杯,半邊臉隱匿在酒吧的暗色里。
因為長期濫用安眠藥,往常的劑量已經對賀望泊不起作用,醫生強烈反對他再加大劑量,於是已經連續三個晚上無法入睡的賀望泊只能回歸最原始的方法:買醉。
又是一杯下肚。
「我送你回去吧。」趙明仰站起身。
華嘉年也看出來賀望泊到極限了,揮了揮手讓他們先走,他還沒玩夠。
離開酒吧後賀望泊在停車場吐了一遭,趙明仰一邊道歉一邊從錢包里掏出幾張現金遞給保安麻煩清理。賀望泊吐完以後胡亂擦了擦嘴,歪歪斜斜地倒進趙明仰的後駕駛座,半睜著眼睛,似乎睡了又似乎沒睡。
趙明仰問他想回哪裡,他說天源府。趙明仰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趙明仰,」賀望泊忽然開口,「其實你跟我們不是同一類人。」
「你不喝酒不亂搞,出生在這個富家子弟的圈子裡,比誰都潔身自好。如果不是因為你父母的關係,你大概早就跟我們疏遠了吧?」
趙明仰笑了笑,不置是否:「或許吧。」
「我有時真看不透你。」
趙明仰不語。
賀望泊問:「你和白舟是什麼關係?」
「我以為你不會再關心他。」
賀望泊也以為他不會再關心他。在他強迫車輪碾過厚重的積雪、離開天源府的那個晚上,他告訴自己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想要的已從白舟身上得到,白舟從此與他無關。
他不應該再在意趙明仰與白舟的關係,即便他依舊記得那日他從白舟手機里看見的、兩人斷斷續續的聊天。
他們的文字對話仿佛有聲音,一直在賀望泊耳邊迴響。趙明仰問白舟寒暖與溫飽,白舟回他謝謝,請他不要擔心,並提醒他也照顧好自己。
賀望泊每一個字都記得,但這不代表什麼,他向來記性好。這段時日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起白舟,當然也不會有別的原因,超憶症作祟罷了。
「我回公司。」賀望泊回答趙明仰最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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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仰履行他的諾言,對白舟相當照拂。上迴風雪過後還是他開車接白槳回來的。
白舟過年的時候和白槳回了趟老家探望過世的父母。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在老家已經沒有房子了,所以這次回去是即日來回。好在他們家距離南淳不算太遠,一早出發能趕在午夜前回來。
白舟捎了些老家的禮物,準備下次見到趙明仰時送他。下次見面,應該是南醫大百年校慶開放日。
南淳有幾所世界聞名的高校,南淳本地的有錢人熱衷於在這些學校里設立獎學金,趙家也不例外。趙明仰作為趙家長子,在開放日當天有一場演講要發表。
白舟本來也被挑中作為學生代表演講,除了名列前茅以外,也因他外形條件格外出色。可是負責的老師與他練了兩次稿就放棄了。白舟太過靦腆,一緊張起來就臉紅結巴,實在拿不出手。
後來演講的畢業生代表就被換成了小組長,之前私底下張羅著幫白槳籌錢治病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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