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陰影罩下,季與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把你手機給我。」
湯珈樹愣了愣,抓著機身的手反而收緊了,仰起頭來警惕道:「幹嗎?」
「打個電話。」季與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瞳眸里印著對方的臉:「你緊張什麼?」
「我……你自己沒手機麼?」
湯珈樹其實不太喜歡在季與淮面前單方面被壓制的感覺,曾經親密無間的髮小變成了如今局面,哪怕事情的走向非他所願,但傷害已經造成,他就是罪魁禍首,真相如此的赤裸裸,被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連想發泄怪罪一下命運無常都顯得是在推卸責任。
可這麼多年來,他心裡的委屈和痛苦又該向誰傾訴?
季與淮沒多跟他廢話,直接伸出手,又是那副命令式口吻:「拿來。」
湯珈樹終究犟不過他,畢竟自己罪孽深重,在他面前自認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依言將手機解鎖遞了過去。
季與淮調出最近通話記錄,看到最頂上熟悉的號碼,又覷他一眼,湯珈樹抿了抿嘴,偏過頭去。
電話撥通,鄭時熠一上來就急吼吼地問:「怎麼樣?小湯,你看到Leo他們了嗎?」
季與淮語氣平緩道:「我準備明天去拜訪一下鄭董,告訴他,他的大兒子其實一直都將父親視作人生榜樣,敬他愛他,卻不肯訴諸於口。」
「That's bullshit!」鄭時熠難得對著他激動到爆粗:「Leo,你他媽是不是吃錯藥了?」
季與淮冷冷道:「你現在知道被人多管閒事的心情了?」
「……」鄭時熠啞口無言,頓了頓才說:「好吧,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幹涉你的感情問題了。」他信誓旦旦地說完,又道:「那什麼,你沒把小湯怎麼樣吧?」
季與淮短促地冷笑了一聲,將通話掛斷。
「你以後,」將手機扔回給湯珈樹,季與淮面無表情道:「再敢亂聽鄭時熠的攛掇試試呢?」
雖說湯珈樹理虧在先,但這樣的責罵聽著實在刺耳,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季與淮講話這麼難聽,一口氣憋在心口,回道:「理論上講,他是公司領導,我聽他的話也沒有錯。」
湯珈樹的狡辯讓季與淮臉色更冷了幾分:「哦,技術部歸鄭時熠管了?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湯珈樹面色發白,胸口起伏一個來回,抿緊了唇轉過臉去。
不想跟他吵,甚至不想再看他,這不是季與淮,以前的季與淮說話不會這麼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完全是一副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可這樣的季與淮又是誰造成的呢?
心底一個聲音慢慢地說,是你啊,湯珈樹,是你咎由自取,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事到如今卻還在問為什麼?
大腦又開始嗡嗡作響,類似耳鳴一樣的尖銳噪音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湯珈樹晃了下腦袋,想把那些惱人的聲音晃出去,但無濟於事,這房間好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網,讓他漸漸喘不上氣來,渾身血液流得很慢,更像凝滯了,一點點涼下去。
「我錯了,對不起。」
他機械地道著歉,千言萬語梗在喉頭,變得難以啟齒,對不起講多了,就會顯得格外廉價,悲哀的是如今的他在季與淮那裡,除了這樣廉價的懺悔,竟找不到任何拿得出手的東西來。
季與淮眼底情緒交織,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當時的湯珈樹因為和父母鬧彆扭決定離家出走,他在出城的大巴車上找到對方,兩人大吵了一架,甚至還動了手。
具體什麼原因他忘了,大概率又是湯珈樹考試分數不理想被沈玉英給罵了,這種情況很常見,兩家人從季與淮上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做鄰居,沈玉英望子成龍的念頭從沒斷過,甚至與日俱增,那時候還沒有「雞娃」這個詞,但沈玉英顯然就是典型的雞娃父母,加上她自己還是高中數學老師,單在學校管教學生還沒夠,回到家就變本加厲地對湯珈樹施壓。
不止一次,湯珈樹半真半假地對季與淮說,如果我是你爸媽的兒子就好了,咱倆換換,你去當我爸媽的兒子,反正他們時常把你掛在嘴上,這樣皆大歡喜。
讓湯珈樹去做他爸媽的孩子,季與淮其實是很願意的,只不過不是以交換的形式。
然而造化弄人,十多年前不曾說出口的話,後來也就沒機會再說。
如果這時候湯珈樹抬頭看一眼季與淮,就會發現端倪,對方凝眸注視著他的幽深眼神里,滿是壓抑了經年之久的克制和隱忍。
但他遲遲沒有抬頭,就在這時,身後的臥室里傳來一下重物墜地的悶響。
季與淮深深地看他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往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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