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裡面也有赫曼自己的努
力:他極力地想要抹去自己曾經卑賤的模樣,因此格外注重儀態的學習,總是一絲不苟地挺直自己的脊背。少男有意識地堅持這樣做,漸漸地,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就真的有了一些貴族少年的優雅從容了。
赫曼喜歡這個嶄新的自己。在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的臉上漸漸地有了笑容。
而這樣平靜的生活,在一年以後被打破了——
溫柔的、純真的、潔白的卡蜜莉婭公主,再一次在海德里克城堡里殺人了。
這一次,對於公主殺死的這位貴族,赫曼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與爵位。
上一次,公主殺死卜利爾伯爵的長子時,並沒有得到任何懲罰;這一次,公主殺死了又一位前來海德里克堡覲見的貴族,依然神情平靜,沒有任何恐懼。
赫曼的心裡,卻生發了恐懼。
「殿下,」赫曼望著卡蜜莉婭公主,脫口說,「如果陛下追責——」
赫曼這樣說,手上染著鮮血的卡蜜莉婭回過頭來。
公主用她那純淨的眼神望著赫曼,赫曼喉嚨一窒,忽然說不下去了。
「抱歉,」他低下頭去,「是我僭越了。」
卡蜜莉婭公主卻搖了搖頭,接著赫曼的話說了下去:「你、擔心,我,受罰。」
赫曼抿抿嘴唇,心裡掙扎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的心裡,不僅在乎自己平靜的生活,也有些開始在乎,這一位賜予了自己平靜生活的公主殿下——他不希望她受傷。
卡蜜莉婭公主卻「撲哧」一聲笑了。
「赫曼。」
「……嗯。」
「你、以為,是誰,想要,殺他?」
赫曼微微一愣。
他怔忡地望著公主青碧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同寒季的湖水,通透,乾淨,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電光石火間,赫曼恍然大悟。
他失聲說道:「是……陛下。」
公主輕輕豎起一根手指,沖他「噓」了一聲。
赫曼怔怔地望著純白無暇得如同一朵白山茶花的卡蜜莉婭公主,忽然之間,將自己以前沒能想明白的事,全部想明白了:
想要殺掉這些埃爾頓貴族的,正是卡蜜莉婭公主的父親,埃爾頓的男王,賽普勒斯三世本人。
這一次死去的貴族,赫曼不熟悉,但是上一次死去的卜利爾伯爵家的兒子,赫曼卻清楚地知道他的品性——
卜利爾伯爵的領地位於紅岸河的南方,與賽普勒斯三世統治下的海德里克堡相隔了一條大河,因此,卜利爾伯爵的野心日益增長。
就連赫曼這樣的奴隸,都能夠看出來,卜利爾伯爵想要依靠紅岸河,效仿那位駐守北境的艾布拉德大公,壯大自己的勢力,與賽普勒斯陛下平起平坐。
然而,從前的奴隸赫曼,每天只憂慮著自己貧瘠的吃食,以及可能受到的鞭打,因此,並沒有心思去思考埃爾頓王國內部的局勢。
現在再去回憶自己作為奴隸時在卜利爾伯爵領地的所見所聞,赫曼越想越心驚。
「是陛下。」他在心裡說,「不是卡蜜莉婭殿下——想要殺死他們的,一直是賽普勒斯陛下。」
因此,當卡蜜莉婭公主的騎士以「對公主不敬」這樣的罪名殺死了卜利爾伯爵的長子,賽普勒斯三世不僅沒有懲罰公主,反而以此警告了埃爾頓南境的領主。
看著赫曼變幻不定的臉色,卡蜜莉婭公主似乎覺得有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要、擔心,」公主說,俏皮地指了指自己光潔的臉頰,「誰也、不信,我,殺人。」
是啊,赫曼想。
沒有人會相信,那位純潔無暇的、說起話來軟軟糯糯的卡蜜莉婭公主,竟然會殺人。
赫曼陷入怔忡的時候,公主的騎士已經熟練地開始收拾被公主殺死的屍體,公主的近身女侍也面不改色地上前來,為公主擦拭整理身上的血跡。
「可是,」赫曼望著神情恬靜的公主,怔怔地說,「殿下。」
「嗯?」
「你怎麼能夠完全確定,他們……就一定是他的目標?」
赫曼的話音很含糊,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但是卡蜜莉婭聽懂了他的問題。
卡蜜莉婭公主獨居在海德里克城堡里,並不與埃爾頓的領主大公們往來,那麼,為什麼她可以清楚地知道,誰是賽普勒斯三世想要殺掉的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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