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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厚,大雨落得更急,露辛達掌心的傷口刺痛不已,可是她顧不得。

公主咬住金歐珀石,左手掛著石壁,驀地半迴轉過身子,向下俯瞰的同時,右手已經無聲地摸向自己身上僅剩的最後一支弩箭。

也許是看見了露辛達公主劇痛之中依然警惕的身形,崖底的怪石林中,一個紅色頭髮的、典型的女武士裝扮的女孩子在大雨中探出頭來,將雙手舉在半空中示意。

「嗨,嗨。放。」她說,「我沒有惡意。」

瓢潑暴雨中,露辛達這樣依靠手臂的力量掛在一人高位置的石壁上,左手掌心的傷口越刺越深,小臂的皮膚也被割開。大雨將鮮血迅速地沖刷乾淨,露辛達心裡知道,她的手臂在發抖,就快要撐不住了。

如果是三個無月曜日之前,露辛達也許還會試圖警惕而審慎地同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武士打一番交道,做一番談判;可是,在被追兵追殺了整整三個無月曜日之後,現在的露辛達就是一隻狼狽的驚弓的鳥,面前的一草一木,動作起來,都是敵人。

小公主在夜色的掩映下,無聲地,緩慢地,將最後一支弩悄悄掛在右手大臂的微型十字機括上。

就在露辛達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扣在機括上的時候,她聽見懸崖底下的紅髮女武士興高采烈地、一無所知地,甚至十分爽朗地笑起來。

「我早就知道你——伊里斯翼人族唯一的公主,露辛達殿下。」女孩說,「我是維克麗族長的女兒,我們不叫什麼國王公主的,你可以直接叫我霍麗葉——布麗姬特霍麗葉。你也是要去阿希娜女神學院的新學徒吧?這裡離學院不遠了。在追殺者趕來之前,我們快快趕路去學院,向院長和大師們求救吧!」

聽見對方幾乎毫無心機城府地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露辛達的弩在手指上稍稍停頓:

空靈大陸上的所有形成了文明的族群裡面,成了規模的有七個;而她所在的伊里斯翼人一族,與這少女自稱所處的女武士「維克麗」一族,還算是交好。

可是,不等露辛達仔細權衡,遠處有寒光一閃,伊里斯公主驀地抬起頭去:

她這樣掛在懸崖的石壁上,地勢高而視線開闊,可以清楚地看見:南東方向,一隊追殺者正冒著雨,向著懸崖石壁的方向無聲地策馬而來。

暗中咬了咬牙齒,露辛達看了看遠方,又看了看下方,將兩方的危險在心目中作比較,她迅速地作出了決定:

手指鬆開十字機括,再迅速地將口中死死咬住的金歐珀石取下,收回懷中藏好,伊里斯公主沉聲說:「雖然我用跳崖的方式爭得了一點時間,可是南東方向又有追殺追來了。我想,不出半個星時,他們就會抵達這一片懸崖石林。」

紅髮的女武士一怔,露辛達低聲說:「畢竟,歐珀寶石里的能量能令一個國家的女王男王也瘋狂,他們不將它拿到手裡不會罷休。霍麗葉,你是否願意信任我,與我暫時結伴,一同逃離這裡,趕去阿希娜女神學院求助?」

而霍麗葉聽到頭頂上的露辛達這樣說,一時有些發怔:「你說,追兵從南東來?可是,學院就在南東的方向。我們要如何去向學院呢?」

「不,我們從懸崖的西邊繞道走。」

露辛達這樣回答,在雨絲織成的簾幕里,在偶爾閃過的電光里,盡力地凝神觀察著自稱「霍麗葉」的紅髮少女的反應——

聽見「懸崖的西邊」,霍麗葉驚愕地抬起頭來,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半步,走出遮雨的石林,半邊身子完全落在了大雨里也顧不得。

「你是不是被他們追殺得昏了頭?」維克麗少女吃驚地說,「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懸崖的西邊可就是『活死森林』——那個九十九位人馬族勇士走進去,只有一個最終活著走出來還發了瘋的活死森林。」

聽見霍麗葉這樣說,露辛達終於牽了一牽嘴角,短暫地露出一個微笑——

森林與懸崖西邊的「活死林」的存在,這是只有與「活死林」臨近接壤的維克麗女武士族,伊里斯翼人族,還有人馬族三族的族長與王室知曉並保守的機密。

眼前這紅髮少女相比於身後的追兵,顯然要更加可信一些。

「當然我們不會進入活死森林,」露辛達這樣說著,終於緩慢地開始行動。伊里斯公主顫抖著,將已經流血流到發冷的左手掌發狠地從尖銳的岩石上拔下;借著一瞬間的巨大刺痛帶來的清醒,身體一個激靈,迸發力量,右手與雙腳配合,在被大雨沖刷得平滑的石壁上,一步一步地艱難攀岩而下。

「如果你願意同我一起去學院求救,」她說,「我會從西側繞道——」

一支響箭「咻」地破空而來,伊里斯公主的話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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