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弋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是燕京的皇城,是燕武帝日常上朝議事的地方。
詭異的是,大殿的門窗緊緊地閉著,不留一絲空隙,但木窗之上,跳躍的影子若隱若現,好似海底的水草,在隨著水流舞蹈。
許弋緩緩踏上台階,向著大殿走去,那水草好像感覺到有人靠近似的,竟越發張揚起來,變成鬼手張牙舞爪地亂揮著,猶如巫祝在祭祀時扭曲的身體。
許弋按在門框上,用力往前一推。
「吱呀」一聲響後,是「嗶嗶啵啵」的木柴燃燒的聲音,猛烈的火焰撲面而來,許弋下意識地將手臂擋在身前,連連退了三步,這才穩住身形。
等她拿開手,再次看清眼前的世界時,眼前的景象於地獄無疑。
火焰亂舞著,從地面直直地卷到天花板上,沉重的木樑「轟隆」一聲倒下來,斷裂成焦炭般的兩截。
試圖吞噬一切的烈焰中,一個孱弱的身影轉過頭來,滿含著悲傷望著許弋,張開口齒喃喃道:「殿下,微臣要食言了。」
「謝珉懷!」許弋蹭得從軟塌上坐了起來,一顆心「砰砰砰」得狂跳。
環顧四周,紗帳輕舞,香燭微醺,依舊是熟悉的仙闕宮寢殿。
原來是夢啊。
她入睡時尚是午後,現下天卻已完全黑了下來,昏黃的燈光在殿內不安地跳動著,北風呼嘯著穿過廊外,帶得門扉木窗一陣哆嗦,越發得令人毛骨悚然。
千夜在紗帳外輕聲道:「殿下,你做噩夢了?」
許弋右手在太陽穴邊上按了按,「嗯,燕京城的大殿著了火,謝太傅被困在火海里了。」
千夜沉吟了片刻,「殿下看得可真切?」
許弋點點頭,「是,就好像真實發生的一樣。」
千夜深吸了口氣,如實道:「殿下,謝太傅可能有危險。」
許弋放下手,看向他,「怎麼說?」
千夜思索著道:「耶魯里是從地獄中來邪神,有他在,一般外邪是近不了殿下身的。」
「殿下若是做噩夢,要麼是經歷了什麼大的禍患,要是麼心緒極度不穩,總之是要在魂魄受到侵蝕的情況下才有可能。」
許弋按著左胸,緩緩運行著體內的魂力,「我近日雖有些焦灼,但總體而言魂魄很是強健,按道理是不是就不該做噩夢?」
「嗯。」千夜思索起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什麼?」
「殿下還記不記得,此前在樊不野的軍隊中調動魂絲時,被北境未知的神明吞了。」
「那位神明可能有預知的神力,魂絲或許還沒有完全被消化殆盡,畢竟融合異體的魂魄入內需要漫長的時間,現下它捕捉到了有效的信息,反哺給殿下了。」
「竟然還能如此。」許弋的思緒被拉回,火海中謝珉懷的臉龐幾乎清晰可見,不管是夢境還是預言,她都不能坐視不管。
是夜,許弋給趙凝留了封信。
涌動的夜風中,她閃身便躍到了宮城上空
銀白色的魂絲在她身側翻飛,不多時,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破空而出,許弋翻身上馬,一路向北方極馳而去。
千夜並不作聲,他默默地化作一層鎧甲,守護在許弋的身前。
初出京師時倒還算順利,許弋一路風馳電掣,途經青州、肅州、遙州多地,等入了霸州過了奉雲城,越往北,便越陷入到厚重的泥潭裡。
北方那些未知的神明,就好像附骨之蛆,他們徘徊著,糾纏著,張牙舞爪地湧上來,怎麼都砍不乾淨。
許弋化出長劍,披荊斬棘般地衝過去,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十二月九日,卯時,朦朧的白光從遠處的地平線上沁出,逐漸驅走了夜的黑,不多時,在狂亂舞動的金蛇中,一座蒼涼的城池從遠處露出了頭。
山坡之上,許弋勒馬急停,迎光而立。
她的髮絲凌亂著,鎧甲碎裂著,臉頰、背脊、大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凜冽的風呼嘯著穿過她的衣袍,她的心中卻毫無畏懼之情。
「咔」的一聲脆響,她身上的銀色鎧甲碎裂開來。
千夜淡淡的影子出現在空中,似乎隨時都要小三,「殿下,老頭子我沒力氣了,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許弋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知道這一天會來,或早或晚而已。
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那麼快,那麼突如其來。是她的衝動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可他卻並無半分責怪反而全力相助,事到如今,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著眼前越來越淡的身影,許弋哽咽著道:「老師傅,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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