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店鋪都漸漸關了門,鍋鏟的翻動音,孩童的笑鬧聲,夫妻間的打情罵俏,隔著薄薄的木板,從家家戶戶傳了出來。
那一刻樊不野突然很想殿下,等戰事一了,他就想和殿下過這樣有煙火氣的生活。
走到街角的時候,一個老婆婆喊住了他。
「這位小將軍,我看你是大昭的將士吧,要不要給心愛的姑娘買盒胭脂呀,這可是北地特有的藏靈花做的,染在唇上,怎麼磨都不會褪色呢。」
樊不野停下了腳步,模糊的回憶倏得從他腦海中跳出來,逐漸清晰。
大婚那日,殿下從花轎里扶著門出來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匆忙間,他把手遞過了去,微風帶起了覆在殿下臉上的蓋頭,他只看見殿下的唇邊的一抹紅,很艷麗,攝人心魄。
「樊不野?你愣著幹什麼?」他還記得殿下踢了他一腳,他才牽著殿下的手,向里走去。
「怎麼樣?小將軍,從前在燕京城,老身是給瓊香樓供貨的,那裡可是要賣三兩金子一盒呢。」
「如今瓊香樓也倒了,老身自己只賣三兩銀子一盒的。誒,可如今沒人願意買胭脂,這麼好的品相都賣不出去,再降我又要蝕本……」
老婆婆滔滔不絕道。
樊不野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望著胭脂盒上古拙的花紋,從懷中摸出了銀子:「好,我買了。」
「誒。」老婆婆十分歡喜地將胭脂用紅底黑紋的帕子包了,遞給了樊不野,「小將軍,要和心愛的姑娘長長久久啊。」
「好。」樊不野的臉驀得一紅,收好胭脂盒,快步朝著德遠將軍府走去。
老婆婆彎腰收拾起了眼前的尚未賣出的胭脂盒,真好啊,可以和她的囡囡過個年了。
***
寧和三年農曆十二月三十辰時,陰,德遠將軍府。
「哥!你是不是要去找嫂嫂呀!」樊梨花從寢殿門外探出半個腦袋,問道。
「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樊不野的手往懷中的胭脂盒按了按,臉莫名地紅了。
「哥你先別急嘛,這是嫂嫂昨晚托人送來的禮服,你要不要乾脆換上去見她。」
樊梨花將手中的托盤推倒了樊不野懷裡,彎了彎眼睛,「我一起來就穿上啦!」。
樊不野這才看清,今日的梨花身著絨毛滾邊的大紅團衫,耳邊佩著掐絲海棠墜子,胸前掛著琥珀雕花瓔珞,十分得活潑可愛。
「好。」按照北燕的習俗,今夜在燕京的皇城內會有天子主持的除歲儀,明晚還有驚鬼儀。
這大概是殿下提前為他們兄妹兩備好的契丹田獵風服飾,不是正統的朝服或公服,只是向天子表達入鄉隨俗的友好之情。
「那我先去備馬啦,嘻嘻。」樊梨花甩著辮子跑了出去。
樊不野低頭一笑,梨花在戰場上那麼生猛,到底還是女孩子心思,穿了新衣這麼高興。
好在契丹的禮服沒有大昭的隆重,穿戴著活動也很方便。樊不野換好新服,叩好捍腰帶,重新將胭脂盒如珍寶般收在懷中。
只是待他一隻腳剛踏出府門,一位傳信兵邊急急跪在了他的腳邊。
刺眼的血色沾染在那位將士的盔甲上,那將士的眼中滿是恐慌,「樊將軍,有敵軍攻城!」
「是金兵?」樊不野預感不良地問道。
「不止金兵,還有一支十分蠻橫的力量,朝天門……就要失守了。」
傳信兵的下巴微微顫抖著,從前他意味契丹和女真的士兵已經夠兇悍了,直到這群人才真正告訴他,什麼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樊不野沖傳信兵點了點頭,這位將士再次翻身上馬疾行而去。
「來人!披甲!還有我的佩劍和銀槍,也一併送上來。」樊不野的面色沉下來。
「哥?怎麼了?」梨花牽著兩匹馬兒走到府邸門口,卻莫名感覺氣氛肅穆。
「梨花,我先去趟朝天門,你等會兒回府穿好鎧甲,拿上金槍,先去殿下身邊……」
樊不野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不對,殿下也一定會往朝天門趕的。
為了削減的蕭幹疑心,殿下當初答應他,將大昭的軍隊分為七部,分別由她和六位將軍帶領,駐紮在燕京城內的七個城區。
大昭十五萬大軍就此化入了燕京城中,現下出了緊急軍情,大昭這邊無法排兵布陣,卻是劣勢盡顯。
「哥?我是去守著殿下嗎?」樊梨花追問道。
「你還是先跟著我吧,來人,梨將軍的鎧甲和長槍也送上來。」
樊不野決定道,怨軍本就在殿下麾下,崔逢離殿下最近,殿下應當暫時沒有風險。
李漢雄和虞敬真離朝天門比較近,他們大概率會直接前去支援。
鄭山谷和侯勇謀在城南,收到消息也會比較晚。
「來人,傳信,命鄭將軍駐守六里橋,命侯將軍退守宣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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