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日出沒有那麼迷戀。」裵文野重複她多年前說過的話,笑,「這話不是你說的?」
「可是現在在雪山上哎!」楸楸激動道。
系好鞋帶,她已經撒丫子跑了。裵文野繼續收拾車裡的狼藉。
過了一會兒,聽到她在外頻繁叫他的名字,聲音並不高,更像是碎碎念的。
還真像是在養孩子,還是個高需求的孩子。裵文野腦海里一閃而過這麼個想法,極輕地笑了一下,「來了。」
他拿上腰帶和氧氣罐,下了車,便看見她攏緊藏袍,小跑回來,嘴上說著,「我餓了。」接過他手裡的氧氣罐,趕忙吸一吸,「不頂飽啊。」
氧氣能頂飽就怪了。
他打開前門,拿出一個保溫杯,裡面是昨天盛的葡萄糖水,扭開了蓋子,自己先嘗一口,還是溫熱的。
「現在下山?」他將保溫杯給她,示意她多喝點兒,補補糖。
其實車裡還有吃的,一些昨天買的糌粑,酥酪糕,但都涼了,想吃熱乎乎的,只能到附近的縣城。
「不要。」楸楸拒絕了,「我吃酥酪糕就好。」
倆人站在車子旁邊,凝聚在遠處雪山上的雲層濃霧逐漸散開。
楸楸手裡拿著酥酪糕,自己吃一口,又繞到肩膀後,讓裵文野吃一口。
「你愛我嗎?」她忽然問。
「愛啊。」裵文野在幫她系上腰帶,他還不是很熟練,系的很認真。
「有多愛啊?」楸楸低頭咬一口酥酪糕,又遞到肩後。
「我不吃了,你吃吧。」他說著,將腰帶紮緊實,又給她戴上千帽,免得風太大,吹得頭疼。
問題還沒回答。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倘若問他喜歡她什麼,他可以說出個所以然,可問他有多愛,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亦不確定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
「這個問題很難嗎?」楸楸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會愛我,勝過愛你自己嗎?」
裵文野拿出礦泉水,扭開,沒喝,思索片刻。
他說:「有的時候,會。」
「有的時候?」楸楸愣住,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什麼時候?」
「不知道。」他不太確定,「理智上,我們所受到的教育,首先是愛自己,但總會有那麼些時候,我會忘記自己,本能的選擇愛你,身體會先比理智更先給出反應。我愛你。」
楸楸還在思忖前半句,她雙手捧著酥酪糕,思索片刻,「就像上次,下樓買早餐,三樓有一塊牌匾掉下來,還好你注意到,把我撲倒一邊,否則我現在估計得躺著做植物人,真成活標本了。」
「我覺得不是。」他亦在探索,「這個但凡是善良且勇敢的人注意到,應該都會救你。」
「但你能注意到的概率,一定會比其他人更高。」她已經忘記飢餓的事情,與他一起探討這個問題。
「算是吧。」他略一點頭,暫時沒想到更好的回答,算是同意她的說法。
其實他們的生活很平凡,在一起時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分隔兩地時便是互相分享日常,吃吃喝喝,各自比較跌宕起伏的場景都在職場,然而下了班,誰還會想聊上班的事兒?除非聊會兒金融資訊,共享職場笑料。
除卻上次街邊牌匾從三樓掉下來,這次雪崩,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大災大難,要說小災小難,大約就是楸楸偶爾不看路,容易摔跤。她對周圍人的情緒很敏感,對危險降臨並不敏感。再排除這些,便只剩下職場上的爾虞我詐。也許工作心累,可只要和對方多聊兩句,精神世界都能得到治癒。
所以其實他沒有更多的樣本,可以證明他有多愛楸楸。
偏偏這位小朋友如此的缺愛,他別無他法,只能花更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好在這位小朋友很體諒他,後來都沒有再在凌晨三四點提出去外面玩這件事。
因為這個時間她睡得正熟。
就在這時,萬丈金光從天而降,照射在雪山之巔。
日照金山。
楸楸幾乎看呆了。
遠處錯綜橫亘的雪山群,山體接踵相連,山峰勢如刀劈斧削,衝出雲層的包圍,群山之巔被覆上一層燦燦金光。
他們就在群山懷抱之中,看世間萬物,頓時失去光澤。
就連山體原本凌厲的線條,也在金光籠罩下變得柔和。
「我也愛你。」她忽然轉過身來,看向裵文野。
他原本在看著雪山,淡淡的金光反撲到他身上。
聞言,眼皮微妙地眨動一下,視線落到她漂亮的臉蛋。
真是後知後覺啊,他默想。可真像是個小笨蛋。
「哪裡愛?」
她說:「我給你操控我的權利啊。」
「你給我操控你的權利,只是因為你想控制我在你身邊的方法。」他聲音輕淡而字正腔圓,頗有施壓的姿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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