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摸摸另一邊的溫度,冷的,不知道那人幾點起的。
閉上眼睛又歇息了一會兒,十來分鐘吧,她慢吞吞爬起,抱著被子枕頭離開房間。
小洋樓里仍然靜悄悄的,一點聲息動靜都沒有,她趴在欄杆往下看,一樓仍然沒有人,餐桌上倒是有吃的。
楸楸回到房間放下東西,才扶著欄杆下樓,她睡好了,但沒睡夠,眼睛依然乾澀,沒精打采,準備吃完早餐,吃點藥再睡個回籠覺。
走近餐桌,才發現一個碗底下壓著一張紙,上面一行大字,字跡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沒有署名。
——姥姥疼得不行,我們去醫院了。
啊。楸楸坐下來,拿起一個包子,邊啃邊給他發信息,不指望他立刻回復,估計那邊忙得暈頭轉向的。
沒想到,半分鐘後就有了回復。
他回:不太好,一直求醫生給她安排安樂死。剛才打了針緩解,現在睡下了。
楸楸頓時沒了食慾,進食全靠肌肉記憶去咀嚼,趴在桌面上繼續打字。
發送:如果可以安排安樂死,你們會答應嗎?
如果看到親人生不如死的樣子,她會答應的,長痛不如短痛,反正人固有一死。
他回:不是我說了算。
楸楸想了想,又問:你會難過嗎?
她覺得裵文野不會難過,按他說的,也就來過東北幾次,估計他這輩子見到姥姥的次數,還沒有見她多。
他與訾姥姥之間的情感關係,由他的母親來連接,沒了訾瓊音,姥姥於他而言只是一個常年不見的親戚。
果不其然,下一秒,裵文野的回覆應了她所想的。
他回:看到我媽難受會。其他時間不會。
很正常。她心想。
倆人聊了幾句,楸楸看時間差不多了,便飛速啃了肉包子和一碗大碴粥,上樓洗漱,打開Zoom,和Rory來了一次線上面診。
Rory考慮到她在中國,又不能占用上班時間,所以每月面診都選在北京時間早上八點,紐約晚上七點。
話題圍繞她換藥後的體現,以及最近的變化,都沒什麼好說的,每次面診的內容其實都是差不多的,最後Rory說藥繼續吃,暫時不再換,便結束了連線。
楸楸躺在大床上,仰躺著,發了會兒呆,又開始不由自主地覺得生活很無聊,可出去玩吧?又不願意動彈。
前兩天有人陪伴,她姑且對滑雪有了興趣,現在沒人陪,幹什麼都覺得孤獨,沒人分享,偏偏她又不是那種能享受孤獨的人,她是那種總是試圖要參與到熱鬧中去的人。如此特沒勁兒。
一個人幹什麼才會有勁兒的?楸楸開始絞盡腦汁去想,幾分鐘過去,還真讓她想到一樣。
她翻過身來,換了個姿勢趴著,摸來手機,打開嗶站,距上次打開這個app,已是小半年前,自從發完ep2的上海之行,她就沒再往這個帳號上傳過任何東西,右上角的消息顯示了999+。
到底是999+多少,楸楸不知道,她沒打開看過,只是單憑粉絲那一欄猜測,估計她的視頻內容並不討人厭?
兩個視頻累計漲粉四萬多,這些人是喜歡她的內容多一點,還是喜歡她的臉或性格多一點?要不點開看看?楸楸猶豫不決,最終還是算了,發完第三個視頻再看吧。
下午,裵文野收到兩條微信。
第一條:可以幫我捎帶個攝像機嗎?
第二條是牌子和型號。
當天晚上,裵文野回去的很晚,凌晨一點多鐘,一身寒氣,手上提了她要的東西,拆了包裝盒,塞進內存卡,開機。
照著屋子拍了一圈,沒有人,光線很黑,影影綽綽。屏幕里入畫了階梯,紅棕欄杆,第一視角一步一步到了二樓,先是對焦走廊盡頭幽幽亮光的浴室,在樓梯口輾轉幾秒鐘,最終推開斜側方的門,走廊的壁燈打進去一束光,第一視角走近,緊接著自己就入鏡了。
楸楸看到這裡時,抬頭瞥一眼正在吃早餐的裵文野。
視頻就到這裡為止。白天她睜開眼還是在床上醒來,裵文野沒再問過她有自己的臥室,好端端的,為什麼還要入侵他的臥室?
更沒問好好的床不睡,為什麼非要睡地毯。
到第三天,梅開三度。她抱著枕頭和被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閉著眼睛,又顫顫巍巍開了一條縫,如履如臨地用左邊肩膀慢慢頂開門。
現在才十一點鐘,人就在床上躺著了。睡著了嗎?希望吧。楸楸深呼吸一口氣,能聞到一點寡淡煙味,人進了門裡,留了條縫隙讓走廊的光照進來,她慭慭然地朝床的方向走去,像之前那樣,拖動地毯。
床上的人忽然動了動,被子摩擦的聲音,楸楸僵住了,機械地扭頭,看過去。
門縫兒留的不多,走廊的光線有限,照不到床上,只能依稀看到一點輪廓。
那人胳膊肘抬起,壓到眼睛上,冷不丁說:「你上來吧。」
「那天都沒見你這麼客氣。」聲音是又冷又清晰,全然不像是睡著被她鬧醒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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