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诸如他出生就是孙辈之次,从小便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即便他那大哥谷怀京不求上进好吃懒做,长辈们还是更看重长孙,而对他始终平淡。诸如谷家已在邑京逐渐失去名望,同辈的公子少爷们对他嗤之以鼻不愿结交。诸如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利用仪安公主的感情,却在失去之后又愧悔无比。过往二十余年的事迹在他脑中回转了好几圈,等到马行家前,他仰头看着宅邸上的谷家牌匾,长舒一口气之后彻底地定下心来。只要有了前程富贵,他就不怕得不来自己想要的一切。雪莲谷。夜色在更子的流逝里酝酿得愈渐浓醇,雪落绵绵,在风啸里毫无章法地飞舞,将地面又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白。几个时辰前留在这里的血腥气被冲散了,赤色斑痕压在茫茫雪海之下,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一切看着天衣无缝。迟迟而来的兵马扑了个空,他们面面相觑,对着眼前的莽荒谷原泛起了疑。“聂参将,四周都找遍了,没有人。”派出去查找程新禾踪迹的斥候小队接连着回来,可没有一个人带来有用的消息。聂传心焦地在火把的光亮下看着四周,脑中忽然没了主意。柯约追了上来,对他道:“聂参将莫慌,你再带人好好找找,我先回一趟宁远,看看钱帅是不是已经回去了。”郭浩也来,说道:“我与你同去。”“好。”聂传点头,“若有消息,还请二位尽快派人给个消息。”雪夜里寒风凛冽,却难得不用火把就能看清前面的路,二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着了宁远大营成片的火堆光芒。钱一闻自回来之后便一直双目无神地坐在主帐里,直至外面传来柯约与人说话的声音,他才活动了一下四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柯约隔着营帘喊道:“钱帅,卑职有要事求见!”钱一闻道:“进来说吧。”解同合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整套的说辞,然而在看到柯约身后还跟着一个郭浩时,钱一闻心中没来由地颤抖起来。柯约直接就问:“钱帅,听说你今天约见了王爷?”钱一闻被他单刀直入的这一问给噎住,这远远超出了解同合教他说的那一套内容。“嗯。”钱一闻不好否认,只是应了这么一声,心虚地看向别处。柯约又问:“钱帅你是何时回来的?为何王爷还未回朔方?”钱一闻哪曾想他的速度这样快,心慌之下愈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搪塞道:“许是路上雪太大,路又不好走,耽误在什么地方了。”郭浩道:“我与柯约正是从朔方来的,沿路还一直派人在寻,可直到进了雪莲谷也没找到王爷。钱帅,你到底与王爷说了什么?为何要约在雪莲谷?”钱一闻被他二人这样逼问,不得已只能抛却解同合嘱咐他的那些,自圆其说道:“我……我知道了些与王爷相关的要紧事情,所以才要与他私谈。”郭浩追问:“什么要紧事情?”钱一闻躲闪着自己的眼神,摇头道:“我不能跟你们说。”“王爷都失踪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郭浩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火,“钱一闻,你给老子说清楚,你究竟为什么要约王爷面谈!”“既然两位要听,钱帅不如就说给他们听。”帐帘又是一掀,解同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林邦友。柯约与郭浩没有见过林邦友,二人对视一眼后,后者问道:“这位是?”解同合故作惊讶,“这位可是镇北王妃的亲弟弟林邦友林公子,两位竟然不知道?”郭浩顿觉不妙,马上问林邦友,“林公子,你怎么会在宁远?”林邦友抿着嘴,脸色低沉,他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吧,我来替二位解惑。”解同合看看这四人,慢悠悠道:“钱帅之所以要私下将王爷约出来,自然是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说出来,两位可千万得沉住气了。”柯约道:“你说便是,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沉住气的?”解同合道:“程新禾与燕王联了手,他们想里应外合,将邑京收入囊中。”“胡说八道!”他的声音未落,郭浩便斥道:“你可知随意污蔑大楚要臣是什么罪名!”“我是不是胡说,你们问问林公子不就知道了?他可是程新禾的小舅子,总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家人捅刀子。”解同合看了林邦友一眼,对他道:“林公子,你说说,究竟是不是这样?”郭浩与柯约不自觉地同时屏住呼吸,齐齐朝林邦友看去。林邦友在宽袖下握紧了拳,不得不承认,“是。”柯约的双眼微微瞠圆,当即看了看郭浩。郭浩不信,拉住林邦友质问道:“林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王爷,是你的亲姐夫!”林邦友嘴唇嗫嚅,完全不敢抬头,坚持道:“即便你们不信,这也是真的。我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专程来的朔北,想去找他问个清楚。”郭浩这时才记起正事,问道:“那王爷呢?你见到他没有?他现在在哪儿?”林邦友对程新禾满心都是愧,他不敢回想程新禾的死状,只能拼命摇头,什么都不愿意再说。郭浩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又去问钱一闻,“你与王爷就是为了约谈这个?那之后呢?之后怎样了?”解同合替之说道:“钱帅本是一片好心,想劝他悬崖勒马,可程新禾拒不接受,反倒恶言相向。钱帅劝谏无果,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此等乱臣贼子继续逍遥法外,只得先将他囚固了起来。”郭浩道:“我要见王爷。”解同合道:“军报适才已经送出去了,此等乱臣,需等圣上发落才行。在这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见他。”郭浩忍耐已久,再也顾不上同僚之间该有的客气,拽紧了钱一闻的领口,龇牙怒道:“什么狗屁!老子通通不信!老子说了,老子要见王爷。再问一遍,王爷在哪里?”“我劝郭帅一句。”解同合声音一扬,瞥眼看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是在宁远的大营里,郭帅这样对钱帅不逊,是想暗中助程新禾达成什么?”“你——”“这里从前是郭帅你的阵地不假,可宁远的主帅只会有一位。你这样对钱帅威逼动粗,是要煽动兵变吗?”解同合一句话比一句话严重,柯约掂量着,小心地拉了拉郭浩拽着钱一闻的那只手,劝道:“郭帅,你先别冲动。”郭浩的气焰被那声“煽动兵变”压下去了些许,他存了最后这点理智,手上一松,放开了钱一闻。柯约即便跟过郭浩许多年,可到底还是宁远的兵,他怕郭浩再次冲动,赶紧在钱一闻身前站着挡住,为难地说道:“郭帅,你先别急,钱帅总不会无端地对王爷动武。”钱一闻听到他这么替自己说话,愧然地别过了脸,心中五味杂陈。“为了朔北的安宁,我劝郭帅最好不要将消息外露出去。”解同合自有办法拿捏郭浩不让他乱来,“你知道的,柔然可是虎视眈眈北域很久了,这个时候若是军心动乱,那么甘州和朔方便是首当其冲会迎来灭顶之灾。”郭浩紧了紧拳,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他冷静过后,又问钱一闻,“你把王爷带来了宁远?”“是。”钱一闻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干脆顺着解同合的话大胆认下,“我派人看着,也让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给邑京。在圣上的明旨下达之前,谁也不能见他。”郭浩认清了现下的寡不敌众,只能妥协,“行,那就等着圣上降旨。”他怒气然然地掀帘出去,柯约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帐内至此只剩下知情的三个人。“你满意了?”钱一闻冷冷地看着解同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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