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低著頭,表情藏在陰影里,暗得看不清:「趙昰的話是什麼意思,你身上的毒……是不是趙晟害的?」
他聲音嘶啞。
李爻定聲道:「不是。」
景平驟然抬頭,入眼是李爻遮了口鼻的銀烏面罩,莫名殘俊肅殺,獨在眼睛裡藏留著一絲柔和給他。他注視著點滴溫柔,少有地恃寵追問道:「那趙昰為何那樣說?你別騙我!」這些天景平也不眠不休,清雋的面龐掛著憔悴,眼睛裡滿是血絲,不知是激動還是怎的,眼眶都紅了。
李爻心裡某處驀地柔軟了,鬼使神差地抬手,輕輕抹掉對方臉上恍如淚跡的雨水,淺聲道:「怎麼還哭了似的?真的不是,我沒騙你。」
景平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情驚得怔神,須臾分心,李爻已經轉身走了。
文安殿內,依舊略有朦朧,但焦嗆味散了許多。
嘉王的屍體還在地上,皇上失魂落魄坐在龍椅里。
「微臣肺弱失儀,請陛下恕罪。」李爻行禮,不敢摘面罩。
皇上沒在意,木訥看著趙昰的屍體,眼睛裡含著淚:「他……朕對他那麼好,他算計朕!要殺了朕取而代之……到他死朕都想救他,可他卻到死都要置朕於死地!」
李爻俊秀的長眉微蹙起來,他總覺得這事邏輯不通,嘉王是為了皇位嗎?和皇上同歸於盡,豈非雞飛蛋打?拿命鬧著玩呢嗎?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鄭錚言說的里通外族之人,八成是他——趙昰自告奮勇派人押送日祿基的妻小去邊邑,中途失聯,便是證明。
另外皇上是如何看出端倪,對他嚴加防備的?
顯然不會是鄭錚說了什麼。
李爻暫時理不出頭緒,低頭恭謹道:「陛下,保重龍體。」
皇上仰靠進龍椅,長出一口氣,再睜眼,悲意已經斂盡了,他沒什麼表情地看李爻。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對李爻淡置。
繼而,他別開目光凜聲吩咐:「將文安殿外押下的殺手通通下獄,查清有無漏網之魚。查抄嘉王府,家眷收監候審,除了嘉王側妃穆氏。穆氏是豫妃的親妹,為社稷安康,大義滅親,檢舉夫君意圖不軌,救駕有功,但所行之事又背叛夫君。自古忠義難全,先將她送去侍道修行,再做後論,」他說完嘆了口氣,向樊星道,「再去傳朕旨意,把半路截下的胡哈王親眷押送回都城,日祿基那個成年的長子叫什麼來著……賞個全屍,送到他的好父王面前!」
王爺謀逆是炸了天的事,李爻再將范洪與嘉王所用爆炸機關盒類似的事情說完,要查的事更多了,全都安排下去,天都快黑了。
皇上這時,才又正色看向李爻。
李爻極有眼色地躬身行禮:「微臣擅離職守,請陛下允臣即刻回洛雨城去,待到毒患平息,胡哈亂象穩定,必還朝來領罰。」
「你知道就好,」趙晟冷聲說完這句,緩了口吻,「行了,你心裡記掛著朕,朕明白;危難時刻救駕,朕領情。但居其位謀其事,不該僭越,更該相信朕能掌一國命脈,不是個會被輕易蔽視混聽的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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