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想知道死之後人會怎麼樣嗎?」阿正看著單先生眼裡的淡漠,不禁問道。
單先生將頭扭向窗外,太陽又躲進了雲層里,人們的身影投在地上,縮成一個一個模糊的鉛灰色。
單先生的聲音也灰撲撲的:「不,不想知道,怎樣都可以。」
阿正怔然不語,客人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單先生又端起了那杯椰漿慢慢喝起來。
吃過簡單的午飯,便動身前往芭提雅了,將曼谷拋在腦後,懶懶地坐在車裡,每個人臉上帶著茫茫的神情,聽著阿正講解著芭提雅。
二戰時的美軍在泰國這個不起眼的小漁村建立了自己的軍事基地,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生存,當泰國的女人吃緊時,還有泰國的男人來填充,在一筆筆各取所需的交易中,小漁村漸變成市,從極度貧窮、落後走向另一個極端繁華、奢靡,成為世界聞名的色情之都。芭提雅,就像一個做過大手術而徹底變了性的絕世妖姬,蠱惑著世上人心,隨同它一起沉迷放縱。
肥叔的呼嚕一聲高過一聲,阿正關上了麥克風,不知何時,哭喪著臉的天終於擠出了眼淚,噼里啪啦地敲打著車窗,人人昏昏欲睡。只有單先生裹著衣領,靠著窗,直勾勾地望著白花花的雨幕。
阿正也不知怎的,向前蹭了兩步,悄然無息地坐在了單先生身旁空出的座位上。
單先生微微一動,扭臉瞟了阿正一眼,阿正結實的身體貼著他的腰側,兩個人擠擠挨挨,斜倚的單先生坐直了身體往裡挪了挪。
雨聲密集,旅遊大巴似乎並未減速,毫無懼色地穿行在雨色蒼茫的公路上,除了砰砰作響的雨聲,肥叔高低起伏的鼾聲,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沉寂。
單先生的腿很瘦,骨頭也很硬,膝蓋的頂端頂出一個頗有稜角的弧,順上延下,都恰到好處的將一雙長腿分割成修長的比例,也使人有一種想親手比量一下的衝動。
車裡的潮悶,男人的汗味,女人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阿正扭開隨身攜帶的鼻通,薄荷味的,清清涼涼,一年四季都聞這個,一旦停了,便覺得哪裡都不通順似的。
湊在鼻前,阿正深深地嗅了幾下。單先生一旁看著,膝蓋輕輕碰了碰阿正的,阿正將鼻通遞給了他,單先生接過來,拿在手裡看了看,又湊在鼻子下聞,阿正拿回來,將鼻通底部擰開,露出薄荷油,在太陽穴上示範性地擦了擦,單先生明白了,這看似唇膏的東西,一端是嗅的,一端是擦的,聞一下,倒清爽不少,於是效仿著阿正,深深一吸,薄荷勁大直躥入腦,單先生的眉頭陡然蹙緊,胳膊肘撞向阿正的腰眼,自己被嗆到,卻一定要怪阿正的。
阿正怕癢縮了下身,忍著笑,將鼻通舉到單先生鼻下,單先生就著嗅了嗅,嘴唇碰到阿正的手,不禁也笑了。
阿正將鼻通套好,重又遞給單先生,單先生微一遲疑,阿正馬上又從兜里掏出一個,單先生這才收起來。
雨勢也不見小,好像有人端著一盆水鋪天蓋地的倒下來,聲勢駭人,車窗很快就蒙上了一層白霧,外面什麼都看不清了,車裡也是黯淡無光。
單先生抹去窗上的霧氣,隱約見到兩旁飛快而逝的樹木,瘦長的手指在冰涼的玻璃上漫無目的劃著名,繼而在一塊空白地,慢慢的,一筆一划,寫了個「阿」字,看了眼阿正,阿正像專注主人的小狗全神貫注地望著車窗,單先生淺笑著又繼續寫第二個「正」字。
看著玻璃上端端正正的「阿正」,阿正想了想,猶豫地靠近單先生,伸出手,指尖剛剛觸及玻璃,車身猛然一晃,沉睡中的人們發出一陣低呼,大巴堪堪躲開迎面而來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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